1930年山東小伙高考作文只寫28個字,數學交白卷,校長看后錄取了他
那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人,看著空白的卷子,他一籌莫展。這是張數學卷子,可他出生于傳統教育世家,對這些高深的數學符號完全是二丈和尚摸不到頭。
無可奈何,他只能交了一張白卷上去。卷子放到監考老師手上的那一刻,他知道自己的大學生涯可能再也沒有機會開始了!可他還是想要最后一搏。
下一場是國文考試,整張卷子只有兩個題目,讓考生二選一作答。憑借著從小的積累和心中壓抑不住的吶喊,他想都沒想就選擇了更難的那項——描寫一下對生活的感悟。
而他的作文只有短短的28個字:人生永遠追逐著幻光,但誰把幻光看成幻光,誰便沉入無底的苦海!
三行短詩入了聞一多先生的眼,也成了他扣開青島國立大學的開門磚。
書香世家,滿腔抱負
1905年10月8日,臧克家在山東濰坊諸城臧家莊里誕生,這是一個日漸衰落的地主家庭。
臧克家出生的縣屬于古瑯琊,跨越千年的歲月,秦始皇還來過這里,在這里的石頭上刻下書畫,一直到現在當地還保存著有名的瑯琊刻石。
而臧家莊坐落于城西南十八樓,盤踞在一個偏僻的小山嶺上。
臧家莊旁還圍繞著兩座山,一座名曰常山,一座是馬耳山,東坡先生在密州任職時,就很喜歡攀登常山,還在這里留下詩句“試掃北臺看馬耳”。千年的文化底蘊一直縈繞著這座小小村落。
整個臧家莊都充斥著濃烈的文學氛圍,臧克家的家族更是其中的佼佼者。臧克家的祖父、曾祖父都曾為清朝廷效力,在前清取得過不大不小的功名。
這樣的書香世家除了濃厚的文學色彩,自然必不可少地帶上了幾絲封建傳統的味道。這份封建也讓臧克家的父親繼承了,更何況臧克家的父親還是從法政學堂畢業的。
對待規矩,更是看重。不過,在臧克家八歲的時候母親因病去世,而他的父親也患有肺病,常年咳嗽,后來病情逐漸嚴重,開始咳血。
所以,臧克家雖是文人世家,但他的家境日漸衰落,總是陷入貧困的窘境。
小的時候,臧克家一直和貧苦人家的孩子一起玩樂,也是在這段親自與貧苦大眾接觸的歲月里,臧克家從小就明白了生活的艱辛。他深知農民的不易,也對貧困有了深入骨髓的了解。
直到現在臧克家還能記起當初和鄉間伙伴們唱的童謠:山老鴣,尾巴長,娶了媳婦忘了娘,把娘背到炕頭上,出啦出啦吃面湯,吃完面湯想他娘,他娘變了個屎殼郎,碰了南墻碰北墻。
這樣肆意地玩耍歲月一直持續到臧克家八九歲的時候,臧克家開始上私塾。
臧克家的祖父和父親都極愛詩,也深受儒家文化的洗禮,兩位老人都是嚴肅不茍言笑的,放到現在就有一點老學究的味道了。
而對小小的臧克家而言,他總是不敢接近祖父。可每當祖父念起詩的時候,那些嚴肅全都離他而去,常年無笑的臉上飽含深情。
祖父教臧克家念詩,一字一句地教他,不光嘴巴念,還足之舞之手之蹈之。雖然這個時候的臧克家還不太懂這些詩是什么意思。
但祖父的熱愛深深地影響了他,即使不懂,也能背得滾瓜爛熟。祖父不僅詩念得好,更是寫得一手好字。
每年春節,祖父總要親手寫對聯。堂屋里的對聯年年換,每年都由祖父揮毫寫下前人的詩句。
年少的臧克家站在一旁幫祖父按著紙,看祖父筆走龍蛇,大筆一揮就是最璀璨的中國詩詞華章。
臧克家對待文學簡直就是信手拈來,在他十二歲的時候,臧克家上了本村的初級小學校。不過兩三年,他就可以背熟六十多篇古文,像長文《滕王閣序》、《吊古戰場》等。
臧克家年邁之時都能完整背誦,他不禁感慨道:“相隔近七十年,至今仍能背得出,當年只會啃骨頭,如今終于解得其中味,也是獲益不淺。“
除了文學上造詣不淺,臧克家的愛國情懷也是自小便有的。
在臧克家上的私塾里,老師最常感慨的就是:堂堂大中華,幾千年歷史,如今就這樣被小日本糟蹋。當局一味隱忍,四萬炎黃子孫全都成了亡國奴。
臧克家雖年幼,但他也為之感到悲哀,強烈的愛國火焰在他心里徐徐燃燒。
1919年,“五四運動”鬧得舉國皆知,也傳到了還在讀書的臧克家耳中。這一年,臧克家只有十二歲,剛考入縣上的“第一高等小學”。
在北京大學讀書的邱紀明回鄉宣傳新思想,臧克家聽著這些先前的思想,“民主”、“自由”都是課本上鮮少提及的詞匯。
臧克家跟著邱紀明四處宣傳,帶領同學們一起舉著小旗高聲歌頌自由。
在高校學習三年,臧克家對這些從北京傳來的新思想更加了解了,他也想為中國做一點實事,每每想起便覺心中豪氣翻涌,他想做自己最擅長的事——寫詩。
詩人的詩句最能打動人心,永世長存。也是在高小讀書的時候,臧克家的父親因肺病去世,這一年,父親才34歲。幼年喪母,青年喪父,臧克家一下就成了一個孤兒。
三行短詩,得到聞一多的賞識
1923年,因父親去世,臧克家于高小畢業時間推遲了一年半。從高小畢業后,臧克家來到了山東省第一師范學校學習。
經歷了父親離世后,臧克家的思想更加成熟,他迫切地想要奉獻自己,臧克家想要成為一名教育家,用筆喚醒麻木的中國人。
在整個學校里,臧克家的國文成績都是數一數二,他的作文更是備受好評。在老師的鼓勵下,臧克家嘗試用白話文寫詩。
臧克家還把自己的詩投稿到《語絲》,《語絲》可是當時的國內大刊,往往只會刊登文人大家的作品。可臧克家憑借自己的文章打動主編,刊登了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作者的文章。
這一年,臧克家20歲,這也是他第一次在全國性大刊物上發表作品。臧克家就讀的山東第一師范學校一直是所先進積極的學校。
校長王祝晨常常請有志之士來學校做演講,開闊并啟迪學生們的心靈。在這間自由包容的學校里,新文化的潮流迅速席卷每一個角落。
也是在這個時候,臧克家廣泛閱讀書籍,將古今中外的名著捧在手中,細細研讀。但很快,校內的和煦就被破壞了。
1926年開始,奉系軍閥張宗昌在山東胡作非為,整個山東都被黑暗籠罩。那時候,臧克家常常覺得喘不過氣來,他一度陷入沮喪,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。
也是在這個時候,臧克家讀到郭沫若的《革命與文學》一書,書中所說的“徹底的個人自由,在現今的制度之下,是追求不到的。”
一句話,讓臧克家茅舍頓開,他知道錯的不是他,而是這個腐朽壓抑的社會。臧克家當即去往武漢,尋找武漢的革命政府。
1927年初,臧克家考入武漢中央軍事政治學校,和部隊一起討伐楊森、夏斗寅。可惜,這次革命活動還是以失敗告終了。事后,愛國黨遭到國民黨反撲,臧克家逃亡回到山東。
但這些刻在臧克家骨子里的革命歲月,也帶給他頗多感觸,臧克家用筆記下這段時光。
1930年,青島國立大學迎來了一年一度的高考。這個時候我國教育制度還沒有統一,高考也是由各個學校自主出卷,考生報考自己喜歡的學校,參加該學校的考試。
而當年青島國立大學的高考只有兩科,一科是數學,另一科是國文。由于從小就在私塾上學,臧克家的國文是一等一的,但他的數學可以說是一竅不通。
臧克家聽說青島大學要考數學,本來已經不抱有希望了,但他還是想要試一試,為明年再考做準備。數學考試開卷就三十分鐘,臧克家就交卷了。
他交的是白卷,沒有辦法,實在是一字也不識。監考老師也記住了這個交白卷的學生。下一門考試就是國文,這可來到了臧克家的主場。
整張國文試卷說來只有一道題,一是問考生為什么報考青島國立大學?二是讓考生描寫一下對生活的感悟。
兩道題中考生自主選擇一題進行作答,臧克家想都沒想就選擇了第二個題目。
這一門考試,他又提前交卷了,他的試卷上只有自己的三行短詩:人生永遠追逐著幻光,但誰把幻光看成幻光,誰便沉入無底的苦海!
在當時,寫詩并不是一件潮流的事。閱卷老師面對臧克家的三行短詩,有人奉為大作,也有人不置可否。
而當時的院長聞一多先生則是臧克家的欣賞者之一,他力排眾議,給臧克家的國文試卷打下98分的高分,這在當年考生中是最高的成績。
隨后,破格錄取這個數學零分的考生,將臧克家錄取到外文系。
有的人死了,但他還活著
收到青島國立大學的錄取通知書,也是臧克家始料不及的事。入學后,聞一多親自找到臧克家,想要見見這個寫下幻光的學生。
兩人相見恨晚,聞一多先生更是將臧克家轉到中文系,親自教導他。
臧克家在青島國立大學最大的收獲或許就是認識了聞一多,都說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,聞一多一度帶給臧克家許多詩歌靈感,也是在聞一多的推薦下臧克家才有了進入大學深造的機會。
1934年,臧克家出版詩集《罪惡的黑手》,徹底斐然整個文壇,一顆文學新星冉冉升起。沒過多久,抗日戰爭爆發,臧克家積極投身革命事業。
1938年,臧克家參加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,跟著部隊,三赴臺兒莊前線采訪,在炮火中記錄下前線最真實的生活,最緊迫的戰況。
回來后,臧克家把自己收集到的資料寫成文稿,一篇用血鑄成的長篇報告《津浦北線血戰記》,出現在各大報紙上。隨后,臧克家又奔赴隨棗前線,從事抗日救亡的文化宣傳工作。
也是在這個時候,臧克家認識了自己的妻子鄭曼,兩人在1942年8月結了婚,之后養育了四位兒女。長子臧樂源、次子臧樂安、長女臧小平和次女鄭蘇伊。
在過去那段從軍歲月里,臧克家看著身邊的年輕小戰士犧牲在戰場上,血流了滿地,想著每一寸河山都是拿命換來的。革命軍不拿群眾一分一線,群眾愛戴著這群革命戰士。
臧克家有感而發,寫下《淮上吟》、《從軍行》等詩集。解放戰爭期間,臧克家多次呼吁停戰,以和平為重,不要因為個人利益破壞珍貴的和平。
他還做詩諷刺那些宣揚戰斗的人。在重慶,臧克家受毛主席邀請參加一場文人座談會,在會上,臧克家動情敘說自己對和平的渴望。
隨后,臧克家前往上海,主編《星河》等月刊,團結了大批進步作家。臧克家說要革命,從來不是說說而已。
1948年12月,上海白色恐怖蔓延,無奈,臧克家轉道去了香港。1949年,又在黨組織的安排下來到了北平。后任《新華月報》編委。
這一年,也是魯迅逝世第十一周年。為了紀念魯迅,臧克家寫了著名詩歌《有的人》。
有的人雖然死了,但他永遠活在人們心中;有的人雖然還活著,但不過行尸走肉,終日不知何為可為何為不可為。
臧克家的詩總是離不開貧苦大眾,他見過太多困難、離別,于是他把對黑暗社會的不滿、把心中的壓抑憤怒全都用筆訴說。
他寫辛勤耕耘的農民,寫他們“有愁苦、有悲憤、有希望、也有新生,我給了一個個活栩栩的生命,連帶著我湛深的感情。”他用詩歌傳達苦難,也用詩歌書盡希望。
他的筆下,有軍人、漁夫、車夫、婢女、妓女,一個個小人物構成他的整個詩歌世界,他能力有限無法改變這些悲痛的現狀,只能用筆記錄下所有痛苦,寫出最真實的下層民眾生活狀態。
2004年2月5日20時35分,臧克家因病在北京逝世,享年九十九歲。他是幸運的,跌宕一生得以看見新中國的欣欣向榮,他筆下的勞苦大眾也終于迎來了屬于他們自己的曙光。
2009年2月5日,臧克家的妻子鄭曼在北京逝世,享年90歲,2023年6月21日,臧克家的長子臧樂源因病逝世,享年88歲。
2023年12月21日,臧克家的次女鄭蘇伊接受采訪,向中新網記者,聊起了父親臧克家在黃埔軍校的經歷,為人內斂的鄭蘇伊一直謹記父親教誨:“老老實實做人,踏踏實實工作。”
在中新網記者詢問哥哥臧樂安和姐姐臧小平近況時,鄭蘇伊笑著說:“現在哥哥姐姐,年齡都很大了,都在自己家里安心養老,自己和他們經常會通電話,每年都會一起去給父親掃墓。”
——完——